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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他的眼睛。

    “这样明亮的一双眼,竟看不出我已经尽量放慢步,你的心感受不到吗?我不愿再像以前一样鲁莽地把你吓跑,你怎么还可以说不知道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根本没有什么以前!”她拼命地要守住防线,不让它溃堤。

    “别再说你不记得两年前的那个雨天,再否认一百次,你的心还是记得的,你当真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我以为你只是看到你想要看的。”

    “你能知道我想要看到什么,我暂时也可以感到安慰了。”

    “我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进行这种无意义的对话,你若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我建议你去找心理医生吧!身为你的秘书我可以替你安排好时间,相信对你的妄想症有帮助。”

    “为什么要拒人于千里之外?我不是你的敌人,毋需对我处处防备的。”

    “你当然不是我的敌人,你是我的衣食父母,一天有八个钟

    头,我在你的手底下讨生活,除此之外,我没有义务要付出什么,你也没有权利多做要求。”

    她那两片玫瑰似的芳唇,吐出的尽是伤人的字句,冰寒的神情如两极永不融化的霜雪,他几乎要怀疑起初见时的她,只是他美梦中的一景。

    “一切真的都只是出于义务?与我相处,你没有一点点欢喜?一点点心动?全都是为了你不得不忍受的责任?”

    有的,有太多的欢喜,太多的心动,多得将她淹没其中,随时有灭项的危险。

    “你为什么要对一个小秘书纠缠不清?多的是名媛淑女喜欢你。我感激你的垂青,但只会造成我的困扰,并且阻绝我和真正令我心仪的男人交往的机会。说实话,你英俊多金,条件优秀,可是感情这种事就是那么奇怪,没感觉就是没感觉,怎样也伪装不来,你不会强人所难吧?”

    崇岳没有回答,视线直盯着她如大理石洁白的面孔,想要看透她跳动的心是不是也如大理石冰冷无情。

    念愚任他打量着,努力维持无动于衷的神情。缺少锐利的攻击,她只能采取守势,让自已的面具不在他眼光的热度下出现任何一道裂缝。

    他专注地凝视,久得让她为为维持面无表情而肌肉僵硬,秋风一阵一阵拂面而过,该是冷的,她却觉得全身热了起来。

    她的理智可以操控利舌,让它吐出任何该说的话,可是理智的势力范围也仅止而已,剩下的已远远超出它的控制。

    原本不带一丝血色的双颊淡淡染上一层红晕,念愚嘴唇微微地颤抖起来,她想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让自已从那燃烧的凝视中逃开,却有口难言。

    那把火也将自己的面具烧得荡然无存。

    崇岳的一只大掌捧住她的脸蛋,拇指在颊上滑动,指尖似乎也染上一抹嫣红。

    “别再欺骗你自已,也别再想欺骗我了。你不是真的愿意从我身边逃开的,虽然我们有过的只是一天又一个月,但是你知道我们拥有的是什么,不是吗?为什么要反抗呢?你在打一场你赢不了也不是真正想赢的战争。就让我们顺其自然,好吗?我答应你会慢慢来让你认识我、了解我,让你知道那一天并不是错误。”

    他的嘴角噙着一个微笑,并不是得意,而是松了一口气。先前因她的言语而拧起的双眉舒展开来,仿拂冬日的阳光破云而出,让他那张总是太过严肃的脸孔亮了起来。

    那一天从来都不是错误,让他了解自己却是错的。念愚在心中挣扎着。这项错误早晚有一天会让她后悔的,后海那一天的存在。

    崇岳轻吻着她的前额,然后滑向他手指原先轻抚过的地方,那儿的红晕不曾稍褪,放过了近在眼前的柔唇,克制了一亲芳泽的冲动,他答应过要慢慢来的。

    他们还有的是时间。

    环着她的肩头将她拉人怀中,他连拥抱都是轻轻地,未带丝毫胁迫,让她贴着胸膛,倾听他急促的心跳,似乎光用言语来说服她还不够,连他的心跳都一声一声敲击着,对的!对的!

    念愚听到了,那催促似的乐音虫惑着她。让他是对的吧!

    崇岳不耐烦地望着会议室主席座位对面墙上的大钟缓缓地走到十二点,然后又飞快地走了十分钟。

    这是每周一例行的主管会议,因为加人回国述职的欧洲区经理的报告,已经超出了原先预定的时间。

    欧洲经理仍是滔滔不绝,崇岳已不在焉地转着手里的原子笔,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的心早在十一点五十五分时就飞出了会议室。

    谁都看得出老板早就不耐烦,只除了远道归来的发言人还搞不清楚状况。

    这一个月来在二十楼办公室的同事都知道不能耽误老板的午休时间,因为他要和秘书共进午餐,而且不到最后一分钟不会回办公室。

    流言从二十楼住下传得人尽皆知,崇岳毫不在意,而念愚,她在意,只是莫可奈何,毕竟纸包不住火,她只能在他见不到的地方哀叹。

    终于挨到会议结束,十二点二十分,已经损失了近半个钟头的午休时间。崇岳斤斤计较地想着。

    铿锵有力地说出“散会”他一整场会议就这两个字说得最有精神,迈着一双长腿走得比谁都急的冲出会议室,留下结束报告还来不及坐下的欧洲区经理茫然不知所措,和一群知情掩嘴暗笑的主管。

    走进秘书室,看念愚安坐在椅上等候着,他急躁的心安定不下来。

    他走到座位分将她一把拉进怀中,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今天的会议迟了好久,我们午休延长半个钟头,好吗?”他央求着。

    念愚看了一眼时钟,十二点二十一分,他那期盼的眼神让她不忍心拒绝,轻点了下头。

    “嗯。”崇岳如逢大赦。想想自已这个情人真当没有尊严,她虽然不反对成为他的女朋友,却又跟他约法三章。上班时间不谈私事且不许有任何亲密行为;午休时间不得提前或延后;下班以后及假日不约会且不许过问她的私生活。备注是任何一个条件都不许打折扣。

    为了她,这些严苛的条件他暂时接受了。

    严格说来他得到的是中午两个钟头的女朋友,而这位午间情人唯一的让步是喊他的名字,而不再以职术相称。

    他的名字由她口中吐出,胜过任何交响曲。他的眼睛像青春期谈恋爱的小傻瓜,在每一回她走进他的办公室时追随着,若是整日同处一室,只怕他什么公事也办不了。

    这样短暂的午餐约会,崇岳自然是不满意的,但碍于已签下不平等条约只得忍耐。晚上不行,假日不行,只好在上班时间假著名目拐她出去玩一天。七夕已过,西洋情人节还远得很,可是她是位称职的秘书,陪老板外出,无论公事与否,勉强都算是工作之一吧!

    念愚疑惑地坐在前座,墨绿色的房车平稳地从公路开人一条产业道路。两边的树影越见浓密,路低走越窄。低低的引擎声夹杂着乌鸡的调嗽,路上无人烟与车迹,车窗开启,凉风带着青草与森林的气息拂面而来,不染一丝市嚣尘埃。

    一大早进办公室,崇岳便吩咐她取消所有的行程,午休时间拉了她坐进车子开了便跑,快得让她来不及提出任何疑问或有机会反对。

    不是不知道他的不耐烦,所以她对取消他今日的行径倒也不太意外。

    视线从窗外转了回来,她微侧着头专注地凝视他的脸孔,一组发丝被微风吹落在他额前,她本能地伸手把它拔开。

    察觉到她轻轻的抚触,崇岳转头给了她一个微笑,然后专注在他的驾驶工作上,山道路况不佳,容不得丝毫的闪失,需要他全部的注意力。

    念愚继续凝视着他,那结不驯的发丝又滑落他宽广平滑的额前,往下是挺直的鼻梁,颇有希腊罗马神抵的味道,坚毅的唇角微微上扬,仍维持着方才微笑的弧度,稳定地安置于方向盘上的双手,是许久之前她曾仔细端详过的。

    她记得那略微粗糙的指尖滑过她肌肤的每一分战傈的感觉

    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镌刻在脑海中是一幅永不磨损的浮雕,原以为那是见他的唯—一日,命运似不满意于一场独幕的悲剧,非要将剧情往下延伸,只是剧本封面既已标明类型,又如何能演出一个不同的结局?

    即使有欢乐的部分,也只是短短的一景。

    今日便是那难能可贵的一景了。

    四周的虫鸣鸟儿,不同的虫声,只是不同的乐器重复着相同曲词的悲剧。

    车子穿梭过茂密的林木,在一处空旷的平地停下,眼下是幽深的山谷,层层的山峦因为距离的远近在阳光下呈现出由绿到蓝的不同色调,纯净的蓝天飘着几朵雪白的云,这是一幅用色浓烈的风景画,没有一处暧味不明的颜色。

    念愚走出车子,深吸了一口气,此处有好风、好景、好山,又有良人为伴,确是一个世外桃源,只是自已怎么也算不得是良家妇女了。

    她的眼神黯淡了下来,心底的酸涩不由得浮了上来。

    崇岳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

    “怎么了?你不喜欢这里吗?”他柔声低问。

    “不,这里很美。我觉得自已好像是闻人仙境的武陵人了。”压回沮丧的情绪,她含笑而答“这座山叫什么名字?”

    “这可问倒我了。这个地方是我无意中发现的,小路出去接着的产业道路再往上走半个钟头的车程是一处度假山庄。几年前我到那儿去,回程时发现这条小路,一时好奇,便转进来看看,结果看到这样一个地方,视野比上头的度假山庄好,又清静,后来我有空便会来这儿走走。”

    “这儿倒是神怪小说中道士隐居修练的地方,敢问阁下是否见过任何异象?比如说仙人乘着白鹤在山谷中翱翔?”她打趣地问道。

    “就算有仙人,见着我这市侩商人,也要吓得把地盘让出来了。不过你我是俗人,只怕山间的露水是喂不饱我们的。”他边说,边从行李厢取出一只大藤篮。

    望着他排出的阵仗,她的眼睛越张越大。一张蓝格子塑料布摆上三明治、蛋糕、水果、生莱沙拉、柳橙汁和保温壶,最后取出的是一组精巧的咖啡杯,银匙,奶精,同花色的糖罐,一应俱全。

    她失笑地看着那十分脆弱易碎的瓷杯,没见过谁家野餐还这般考究的。

    “这是鸿门宴吗?或者还有你这火眼金睛见得着,我这凡胎肉眼看不到的佳宾?”

    “火眼金睛?我是孙悟空吗?就算我是齐天大圣会七十二变,也早就被你这如来佛抓得牢牢的,怎样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也不想逃了。”平素精明锐利的双眼,此刻以毫不掩饰的爱意直直盯着她。

    在他的目光下,念愚习惯性地又想躲避,崇岳温柔而坚定地握住她的下巴,不让她把头转开或垂下,只能回应他的视线。

    四目相对,各自眼底的火焰燃烧成熊熊大火,谁都逃不开了

    崇岳已不需要她言语的回答。

    办公室的若即若离,私生活不许越雷池一步,往日的挫折都在此刻得到回报。

    将她柔顺的身子拉进怀中,她头顶的发丝摩擦着他颈间

    的肌肤,有些痒,可是他舍不得移开,注首紧靠着他的胸膛,一定也听到了他逐渐加速的心跳。

    念愚数着他心房有力的震动,一下,两下林间千百种鸟唱出失去了意义。她的世界中唯一的天天籁是发自他胸膛的美妙旋律,是男中音最缠绵的咏叹调,她的心跳也以同样的速度应和着。隔着衣衫她依然感觉到他的肌肤急剧加温,她的也是,那种热度既让她十分留恋,又有几分难受。

    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她稍稍拉开两人紧贴的身躯,凉风吹过,让那热度稍微冷却下来。

    “我饿了。”她转移注意力。

    “我也是,饿了许久许久了。”正确地说,是两年又两个月的日子。

    他的双手一刻不离地轻抚着她的背,念愚瞪他一眼,对他的双关语皱眉。

    “我想你准备了这么多食物,不是要宴请虫蚁鸟雀吧?”

    崇岳打量了地上的食物一眼。他的胃的确也是空荡荡的,两人都还没吃早餐呢!虽然他此刻迫切盼望的不是食物。

    两人往地上一坐,念愚先伸手打开保温壶的盖子,浓醇的咖啡香风散开来,她取饼在打算先倒一杯给他,又改变主意,先替他倒了杯冰凉的柳橙汁。

    以目前的状况,能降温的冷饮恐怕是比较适合的。

    崇岳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端起果汁喝了一大口。

    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念愚的心跳再度乱了节拍,行板加速成了快板,紊乱的乐章不成调,毫无规则可循。

    规则,他们之间从一开始便谈不上任何规则。

    在彼此还是不知姓名的陌生人时便有了亲密关系,这对男人而言大概只算是一场飞来艳遇,有的只是记忆深处一个美好的片段,若非命运让他们重逢,那短暂的序曲也就是终曲了。

    要再度从他身边逃开是不可能的,初次的逃离已是凝聚了毕生最大的勇气,就像自杀的人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便再也下不了手。

    下一回走开的将会是他,世间没有永久的秘密,她能有多少日子?现在的甜蜜将要以往后加倍的苦涩做为代价,但是一个鸦片症者怎样也拒绝不了眼前一口让人心醉神驰的迷烟。

    是沉沦也罢,在办公室见到他的那一刻,她既没当机立断的走开,便再也离不开了。她告诉自已是为了损失不起优渥的薪水,但她深知其实以她的业绩要在别处找到同样的工作并非难事,再见的惊喜有九十九分,远远超过了一分的疑惧,既然通不过试练,就只有用它去!

    草地的野餐解决了一半,她心中的矛盾也消解了大半。

    手中的咖啡杯泛着热气,撩人的香味同散在风中。蓝天、绿野、草软、风清、这样一处别致的露天咖啡座教人因连再三,舍不得离去。

    舍不得的岂只是地方,更是命定的那个人。

    念愚软软地靠人他怀中,不想再挣扎了。

    阳光从头顶上的枝叶中筛落,金色的光彩在崇岳的发间跃动。他微俯着头,深远的眼眸像两盏聚光灯专注地凝聚在她脸上,仿佛天地间唯她一人别无其他。

    念愚主动用双手揽住他的颈项,双唇印上他的,他立即化被动为主动,惊喜地回应,并且越来越放肆地扩张领土。舌尖往她的唇内探索与她的舌纠缠不休,双手从颈间往下缓缓地让她躺平在草地上,空出一双手急切解开她的衣衫,此起彼落的虫鸣鸟唱,应和着时而激切、时而低抑的呻吟在林中传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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