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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路蛇行而上,两旁的路灯发着橘黄色光。沿着这公路,有一条小溪潺潺而流,终年不枯。小溪的源头便是荆山寺背后的佛影泉。相传东晋末年盛夏,高僧法缘大师芒鞋破衲,云游到此,见山崖下清泉无声而涌,汇成深潭,再涓涓成溪,心中暗喜。举目四顾,更见乱石峥嵘,荆棘遍地,古木参天,风光绝佳。天色渐暗,法缘大师不忍离去,山云当幕,夜月为钩,倚石枕泉而眠。夜里忽生一梦,只见泉出之处,白光闪闪,状如莲花。法缘大师忙双手合十,闭目念佛。这时,猛然听得有谁在半空中高声诵道:

    “有泉无声,有形无性,四大空苦,五阴无我,生灭变异,虚伪无主,心是恶源,形为罪薮。”

    法缘大师醒来,隐隐记得这么八句偈语,反复念诵,顿时觉悟。他便在泉边结一草庵,就地修行。从此,这无名之泉就叫佛影泉。后来历经一千五百多年,荆山寺香火日盛,出过不少高僧大德。这里便成了南方名刹,善男信女长年朝拜。

    现在寺里的住持好像叫做圆真大师,听说还是哪家著名佛学院毕业的,是位高僧。朱怀镜记不清在哪本杂志上看过介绍圆真大师的文章,他好像还是市政协委员。

    车只能开到荆山寺下,接着得爬九九八十一级石阶。方明远叫小田在这里等着,便同朱怀镜拾级而上。

    “想不到皮市长还有这雅兴?”朱怀镜问。

    方明远小心地望望后背,再笑道:“你看不出来?皮市长最信这一套了。他是每年都要来几次的,正月里是必来的。今年正月太忙了,就拖到今天。皮市长的老娘八十多岁了,住在女儿家里。她老人家是位受了戒的居士,长年吃斋念佛,总说皮市长能有今天,全搭帮她在菩萨面前保佑得好。今年正月皮市长没有空来荆山寺,老人家亲自来了一趟,替皮市长在菩萨面前请了假。”

    朱怀镜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说:“还可以在菩萨面前请假?新鲜。”

    方明远也笑着说:“改革开放嘛。”

    朱方二人吐吐舌头,相视而笑。

    石级很陡,中间又没有歇脚的地方,等爬到荆山寺外,两个人都觉得背上汗津津的了。山门紧闭,那副熟悉的对联在月光下显得空幻而神秘:

    东晋最初道场

    南国第一福地

    朱怀镜说站一会儿吧,气都喘不匀哩。两人就站在寺外小憩。朱怀镜突然有所悟,说:“要是我真的信佛,我就会专门选今天这样的夜晚来拜佛。你看这氛围,月白风清,万物空灵,心身俱爽。这才叫入静入定,六根清净哩!”

    方明远笑笑,不说话。两人站了一会儿,就去敲门。敲了半天,门才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和尚伸出脑袋,很不耐烦地问:“做什么的?”

    方明远说:“我们是圆真师傅的朋友。我姓方。”

    小和尚望了两人一眼,说:“你们等着吧。”

    小和尚仍关了门。朱怀镜心里好笑,觉得这和尚并不是想象的那种,见了施主就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而是俗眉俗眼,俗腔俗调,那做派同国营商店里的营业员没什么两样。

    没多久,听得里面有人训那小和尚:“你真是的,怎么让方处长站在外面呢?”又听得小和尚低声辩了一句。门开了,一位穿红袈裟的中年和尚伸出双手迎了过来,连说怠慢了。方明远介绍道:“这位是朱处长。这位是圆真大师。”圆真大师忙拱手说了久仰,又同朱怀镜紧紧地握了手。客套完了,圆真大师请二位进山门说话。方明远同圆真大师并肩走在前面,朱怀镜走中间,小和尚随后。圆真大师同方明远有说有笑,真像老朋友。圆真时而回头朝朱怀镜笑笑,怕冷落了他。朱怀镜越发觉得有意思了。心想这圆真倒是恭而谨之,彬彬有礼,可又哪是出家人的味道?出家人讲究平等圆融,而这圆真却是太圆通了。

    荆山寺是依山而建的,进了山门,迎面是天王殿。殿前的大岩石上建有小亭,亭上“佛影泉”三字清新灵秀,似暗藏禅机。汩汩清泉从岩底无声而涌,经山门右边暗渠流向寺外。一行人从天王殿左边穿过耳门,拾级而上,就望见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前面是个大坪,左边是鼓楼,右边是钟楼。鼓楼和钟楼早已形同虚设,因那钟和鼓都被作为文物保护起来,荆都人已有好多年没有听到荆山寺的晨钟暮鼓了。再爬十来级石阶,又上一层,就是法堂殿了。沿山而上,后面依次是达摩亭和毗卢阁。僧寮在最后面的山脚下,灰暗的灯光下可见廊檐下书有“*”二字,左边尽头那间大僧房门楣上有“方丈”二字。回头往右边看,僧寮檐下却横了一堵墙,墙中一门如洞,门扉紧闭。那里面住的是尼姑。这荆山寺僧尼同庙。

    到了方丈门口,圆真大师侧身站立,礼让朱方二位先进去。里面倒也简单,只是一床一桌,几张椅子,还有大大小小几个木盆。圆真大师很麻利地拿起一块抹布,将椅子抹了一下,请朱方二位坐。小和尚忙取了杯子倒茶。朱怀镜幽默地想,这便是书上常说的让入方丈,看座看茶吧?

    圆真大师架了一下二郎腿,又觉得不妥似的,放了下来。他见朱方二位没有喝茶,就说:“茶不好,多多包涵。”方明远说道哪里,就端起茶杯喝茶。朱怀镜自小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这些和尚很脏,就连闻到寺庙的香烟味儿心里都发腻。见这情势,也只好抿了一口。却发现这茶还真的不错,暗香绵绵,苦中带甘。

    喝了一会儿茶,方明远说:“圆真大师,皮市长今年一开年就忙得不得了,没来得及上山。他打算明天来一下,一早就来。”

    圆真大师眼睛一闪,喜上眉梢,说:“欢迎啊!他老人家太忙了,还总忘不了上山来看看,这是荆都僧俗的福气啊!谢谢领导关心啊!阿弥陀佛!”

    圆真大师闭目合掌时,朱怀镜发现他左手的小指没了,只有九个指头,又觉得有意思。心想这位方丈就只能是双手合九,而不是双手合十了。

    方明远说:“还是老规矩,皮市长早些来,你们先不放人进来。等皮市长走了再许进人。”

    圆真大师点头不已,说:“自然自然,这个自然。”

    方明远又交代:“不用准备什么,只需烧些开水,准备些好茶叶,泡杯茶喝就行了。”

    圆真大师说:“惭愧,茶就只有这个茶了。”

    朱怀镜说:“这个茶我看很不错嘛。”

    事情说好了,闲坐着说白话。方明远问:“上次到日本感觉怎样?”

    圆真大师说:“感谢领导关心,还很不错。日本的佛教事业比我们要兴旺些。我拜会了一些日本高僧,彼此交流,很有心得。”

    听了这些话,朱怀镜猜想圆真是刚从日本访问回来。方明远又叹道:“佛教博大精深,奥妙无穷,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慧心不够啊!”

    圆真摇头说:“哪里啊!佛教多半是被世人误解了。佛只是佛教提倡的一种精神,一种境界,就是觉悟。人人都可以成佛。佛是觉悟的众生,众生是未觉悟的佛。佛教以为万物皆有佛性,只看你有没有佛缘,愿不愿觉悟。其实各大宗教在这方面都是相通的,比如基督教说‘上帝无所不在’,我们佛教说‘佛法无边’,‘佛光普照’。佛教甚至同儒家学说也是相通的。儒家学说认为‘为仁由己’,‘人皆可以为尧舜’;佛教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见性成佛’,就是共通之处。我们这些僧侣们,通俗地说,就是弘扬佛法的专门工作人员,职责是广结善缘,普度众生。可千百年来,这个路子大多走弯了,寺院成了一种僧侣们个人修心养性,求佛登仙的地方。所以,自从佛教传入中国,没有出过一个本土的佛,只出了几个菩萨。我们现在供奉的佛,全是进口货。”

    圆真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朱怀镜觉得圆真这番话倒有些见地,只是这人太圆通太入俗了,就没有了出家人高妙空灵的气象。倒越发觉得这圆真像是正在电影里扮演高僧的演员,这会儿未曾卸妆,同剧组的朋友们神侃。

    朱怀镜微微一笑,说:“圆真大师,您说的很有道理。佛教总得入俗才有生命力。我觉得像基督教之所以影响那么大,就在于它覆盖了全部世俗生活。可佛教呢,佛法是佛法,世俗是世俗。我时常有个奇怪的想法,说出来怕是对佛祖不敬。我想倘若按佛教提倡的,大家都来出家修行,人类不要绝后了?”

    圆真纵声一笑,越发不像个僧人了,说:“朱处长说的是个理。不过我想我们这些僧侣们自己弃绝尘缘,为的只是有个干净身子,这样在世人面前布道传教也好有个形象。就像你们国家公务员克勤克俭,严于律己。不准国家公务员办公司赚钱,不等于不准所有老百姓办公司赚钱。圣人的思想就像汪洋大海,无边无际,包容万物。可凡人的脑子只是个壶,是形状千差万别的壶。拿凡人的壶去装圣人的海,装不下还不说,即使装下一瓢半瓢,也因这壶的形状而扭曲了圣人的思想。相传佛祖释迦牟尼为了求得大彻大悟,苦行六年,摧残了自己的身体。他不得不接受牧女献奶调养,才恢复了元气。可后来的清规戒律,却说男女授受不亲。”

    方明远同圆真大师很随便,禁不住就说笑了:“现在让和尚们都去吃奶,就天下大乱了。”

    圆真指着方明远,摇头而笑。朱怀镜刚才没听明白,不知圆真说的是牧女给释迦牟尼喂她自己的奶,还是喂牛或其他动物的奶。但心想这僧尼同庙,谁敢保证没有和尚吃奶的时候?

    玩笑几句,圆真大师摇着头,像是深沉起来,说:“朱处长刚才说到佛教同世俗的关系,的确有些道理。但从另一种意义上讲,现在佛教受世俗影响太大了。就说我吧,应该清清静静在这里修行,政府却偏给我个正处级待遇。说待遇呢,给个正处级又有些不顺,因为我还是市工商联副主席。我们佛教为什么要划归工商联,我至今不明白。就算划工商联,那我就不该只是个正处级,而应是副局级。当然,我不是说硬要明确我个副局级,说说而已。要说,别的地方,像我这种情况,早进政协常委了。”

    方明远说:“这个问题,我可以同皮市长汇报一下。”

    圆真忙摆手,说:“谢谢方处长。不是这意思。”

    可朱怀镜分明看得出,圆真事实上就是在炫耀自己的正处级,并且还想落实副局级待遇。按这和尚的逻辑,如果他下次真进了政协常委,不又想着要明确副市级待遇了?进了市政协常委,说不定还可当选全国佛教协会理事,还可能进全国政协。这么个下去,说不定他哪天就想当国家领导人了。朱怀镜越琢磨越觉得这事好玩。他倒想再试试圆真的心思,就说:“圆真大师倒也不必谦虚。据我所知,中国历史上,官府对名山大刹的高僧大德封官晋爵是有先例的。少林寺的住持还被朝廷封过大将军哩。”圆真就莞尔一笑,口上含含糊糊地说着这个这个。朱怀镜这下更加明白圆真的心迹了。

    聊了一会儿,两人就告辞。圆真依旧同方明远走在前面,朱怀镜走中间,小和尚随后。朱怀镜就想这小和尚怕是专在圆真面前行走的吧?相当于俗界的秘书了。大雄宝殿前面灯光亮些,朱怀镜猛然发现圆真左耳根边陷进去,像是刀伤的痕迹。马上又想起他的左手小指,便猜这圆真怕是俗孽深重,幡然悔悟,遁入空门的吧。出了寺门,方明远请圆真大师留步,圆真一定要送二位上车。

    临上车,圆真同朱方二位再三握手,连说辛苦。

    朱怀镜觉得有些意思,就问起圆真大师的根底。方明远说:“这圆真很有些来历的。他本是北方人,小时候曾是那地方最调皮捣蛋的,一天不打架晚上就睡不安稳。十八岁那年,他头上叫人砍了一刀,手指也叫人砍了一节,还差点儿进了牢房。听说是遇高僧指点迷津,剃度他做了和尚。后来他又去佛学院攻读佛学,读完本科又攻了硕士。上次他说这会儿又在攻博士,相当于我们当干部的读在职研究生。别小看他,你我还是科长的时候,圆真早就享受处级待遇了。”

    朱怀镜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又问:“你说圆真是北方人,怎么听不出北方口音?”

    方明远说:“这人聪明,荆都话他一学就会,这样就显得平易一些,好同众施主打交道吧。”

    朱怀镜突然又想起了袁小奇。袁小奇也是位神秘莫测的人物,好久没见到他了,也没有他的消息。只是偶尔听说他现在正云游四海,却不知怎么还赚了钱,前不久他回老家,还为自己村里小学捐款十几万。皮市长似乎很喜欢同袁小奇、圆真大师这类高人打交道。

    “喂,怀镜,我想起个事了。这回袁小奇回来了,我找你找不着,你手机关了机。皮市长请他吃了饭,想请你一道作陪的。”

    方明远突然这么一说,朱怀镜真吓了一跳。倒不是因为皮市长请客他没去,而是他猛然间觉得这天地之间一定有某种神秘的力量左右着人们的思维。他正想着袁小奇这人,方明远怎么就说到了袁小奇了呢?冥冥之中有什么怪力乱神暗地里沟通着人们的灵魂,还是人与人之间的确存在某种感应呢?记得平时自己正默默地哼着什么曲子,并没有哼出声,马上跟前就有人唱这首歌了。这么说来,人的心理活动,别人总是感觉得到的。官场上总是内心里行事,别人又总可以感应到,这就很可怕了。

    “是吗?这么说,中国已经有了张宝胜,有了严新,有了张宏宝,我们荆都真的要出一位袁小奇?”朱怀镜说。

    方明远偏过头,望了望朱怀镜,说:“怎么了?这袁小奇是你介绍给皮市长的,现在听你这意思,你倒像是不以为然了。”

    “没有没有。我只是就事论事。”朱怀镜遮掩道。

    进了闹市区,眼前就花花绿绿了。车内没有声浪的侵扰,但浓稠的车流,谄媚的霓虹灯,仍让人感受到城市的喧嚣。朱怀镜记得自己刚来荆都那年,有天心情不好,独自去了荆山寺,也不是去朝拜什么,只想去静一静。他一踏进那树影扶疏的荆山,立即觉得心静如水。进了寺庙,听得木鱼声声,钟鼓如雷。他顿觉振聋发聩,恍若隔世。那天他在寺院里盘桓了好久,直到天黑才下山。下山之后,闻得市声如潮,想起刚才在山上的心境,又觉得恍若隔世了。可他今天奇怪自己刚从那个清静地方而来,却没有异样的感觉。也许是看出僧俗两界都不过如此罢。

    车先送朱怀镜到他家楼下。方明远也下了车,让司机先回去,他就几步路了。又约了第二天清早动身的时间。望着小田车子掉头走了,朱怀镜请方明远上楼坐坐。方明远看看手表,说:“坐就不坐了。我俩就站在这里说个事吧,刚才路上不好说。龙兴大酒店要的那块地皮,皮杰看上了。他想在那里开发个综合性的娱乐中心。那里的确是块黄金地皮啊。龙兴那边是托你出面找皮市长的,现在只好请你出面同他们说说了。皮杰办的公司叫天马公司,你就说市里早把这地皮批给天马公司了,或说天马公司早同塑料厂联系好了。反正最好不要明说是皮杰要了那地皮,免得影响不好。皮市长同这事本来没关系,可外面人谁肯相信?”

    朱怀镜摇头苦笑道:“这下我就真没面子了。人家雷经理和梅经理总以为我朱某人不大不小也是个处长,在皮市长面前也是红人,这事让我去办,肯定没问题。到头来还是泡了汤。”

    方明远笑笑,好像也为朱怀镜难堪似的,说:“情况特殊啊!”

    朱怀镜也笑笑,只说好吧,我去同他们解释吧。方明远说声这事真难为你了,就回去了。

    朱怀镜上楼开了门,香妹还没睡,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今天他还算回来得早,香妹显得高兴,望着他粲然一笑。朱怀镜明白女人笑的意思,心里不是味道。他已经越来越没兴趣同妻子做那事了。刚同玉琴好的时候,他暗自发誓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老婆。妻子是妻子,情人是情人,这似乎是当今很流行的潇洒活法。他内心有些讨厌这种生活态度,事实上又想这么处理自己和两个女人的关系。没想到,现在对自己妻子竟丧失激情了。他心里说不出的尴尬。

    香妹倒来水让他洗脸洗脚,又进屋去取了双干净袜子来让他换上,说:“乌县驻荆办的熊克光来过,送了四个脚鱼。这小熊对你总这么恭敬,是不是有所求?”

    朱怀镜回道:“小熊这人不错,办事灵活。他嘛,看不出有什么私事求我,工作上的事倒是少不了要让我帮忙的。说到底是张天奇这人活泛。乌县在官场上走的人,要说有出息,只怕张天奇会有大出息。”

    香妹听了,脸上似笑非笑的。朱怀镜觉得没话说,就问:“儿子呢?”

    “儿子睡着了。你总是这么早出晚归,儿子只怕快不认识你了。”香妹说。

    香妹这话口气上像是责怪,其实是心疼他太辛苦了。他当然明白妻子的心思,却不领情,说:“我天天陪着你就好了?这个容易啊,我辞了这个处长就是。”

    香妹眼睛愣了一下,脸色也不好了,说:“你别开口闭口就是处长。处长好大的官?老百姓开玩笑说,在政府大院不论哪个角落里丢个*,至少可以炸死十个处长。你以为有个一官半职在老百姓那里形象很好是不是?”

    朱怀镜更是火了,嚷道:“好好,我们当官的都不是好东西,都是贪官污吏,都该斩尽杀绝,你去另外找个好东西吧!”

    “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好好儿回来,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就无名火直冒。”香妹显得委屈,要哭的样子,低头进房去了。朱怀镜这下像是猛然清醒了,发现自己真不是东西!的确没什么事,却吵了起来。心情不好吧!想起心情不好,朱怀镜又暗笑自己竟也陷于流俗了。心情不好几乎成了现在的时髦病,人们动不动就一副见谁烦谁的样子,说心情不好。他原先最讨厌这一套,如今自己也不能免俗了。

    朱怀镜硬着头皮进了房,脱衣服的时候,心里还赌着气,想今天就另睡一头。可一上床,又不忍心似的,还是钻了香妹这一头被窝。

    香妹心里有气,背朝里睡着。朱怀镜正不想做那事,心里求之不得。可躺下一会儿,又可怜起女人来,就去扳她的肩头。香妹犟了一会儿,就转过身子了。她并没有把脸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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